气温并不是陡然攀升的,但却在七月刚开始的某一天突然突破了相其言的耐热底线。
哦豁,南方的夏天原来是如此难熬,高温,闷热,黏腻且望不到尽头,离开太久,相其言已然记忆模糊了,重新回来,只觉得痛苦不已,完全无法适应。
白天在公司,有充足的冷气尚好,但上班下班出门时,相其言在扑面而来的热浪中,只想昏死过去,更糟糕的是,她发现,冷气也不是时时都好用的。或许是真的年纪大了,皮和肉乃至骨头都变得脆弱起来,总之,回到家如再继续开空调,她便会浑身酸痛不给劲儿,甚至还有一种强烈的感冒感。但不开空调也是万万不可的,真的会被热死,所以相其言只能选择一面有克制的吹空调,一面不间断的冲向养生馆进行艾灸、拔罐……
与相其言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徐宁,她体内可用的热量仿佛深不见底,当相其言披着薄开衫把空调温度从 26 ℃调至 28 ℃时,她则穿着背心短裤啃着冰淇淋将温度直接调到了 23 ℃,同时还睥睨相其言,问:“你不热啊?”
“我是又热又冷又虚。”相其言不满ꎭ꒒ꁴ꒒徐宁在她花钱租的房子里变成主人模样,指了指一旁的卧室,说:“你进去,看书去。”
“我才不,里面只有个破风扇,话说你什么时候叫房东来安空调啊。”徐宁翘腿坐在了沙发上,算是赖住。
当时住进来时,相其言也没想到次卧会住进人,现在估计再提房东大概率会拒绝,说不定还得她自掏腰包,所以只能转而 PUA 徐宁,“少吹点空调吧,老了身上都是毛病。”
徐宁的反击非常迅猛,“就像你一样嘛?”
“你真的……”相其言说话间,竟打了个喷嚏。
徐宁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笑完后,又摆上认真的表情,说:“这个周末我想跟赵东方他们一起去雅安避暑,你要一起吗?”
“这周末?”相其言算了下,惊讶,“你下周一不就期末考了吗?”
“对啊,所以考前要放松下嘛!”
“你有紧绷过嘛?”
“嗯,有过啊,从前考不好,会挨训,所以皮很紧。”
又来悲情人设这一套,相其言愣了几秒,才不惯着她,直接按住她的脑袋,“那你继续紧绷,考不好我是会打你的,滚进去看书,避暑什么的没有门。”
徐宁的杀手锏失了灵,有些懵,竟真的回到了卧室,不过等到临睡前,她又不罢休起来,抱着枕头去找相其言,要和她一起睡。
平时的相其言确实没什么弱点,但高温下的相其言却有,她最怕旁边的人突然的靠近,因为会让她更加的烦闷燥热,徐宁便很精准的去踩这个雷点,推门,也不说话,直接跳上了相其言的床,然后像八爪鱼一样缠住了她。
相其言瞬间炸毛,感觉刚洗完澡好不容易清爽下来的胳膊又变得黏腻起来。
“徐宁,你个龟儿子!”
徐宁得意的咯咯笑,顺便提需求,道:“你答应我,让我周末去雅安,不然我今晚就抱着你睡。”
“行行行行行,你去,不回来都可以!”相其言投降的很快。
但徐宁却不满意了,“什么意思?你就这么嫌弃我?那你跟我一起去,刚好赵西南也会去。”
“我不去,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
相其言开始手脚并用,想要挣脱徐宁,但徐宁的力气却大到超乎她想象,她摸着她的胳膊,这才发现,这小孩的肌肉非常紧实,是她这种肌无力远不能比的。
“哪里奇怪?”
“反正我不去。”
“那我们就这么睡吧。”
徐宁说着,又咯吱了相其言几下,相其言浑身都是痒痒肉,立马缩成一团。
“你大爷的,徐宁!”
相其言忍不住喊,而也是随着这一声,屋内的灯光和涌动的冷气都忽然地消失了。
“什么情况?”
“停电了?”
两眼一抹黑后,徐宁终于消停,松开了相其言,相其言趁机逃脱,麻溜儿地翻下了床。
“停电了吗?”她也问,顺便拉开了窗帘,去看对面的楼,却发现对面楼依旧灯火通明。
*
老房子的弊端便在这里了,各类设施都在老化,且和独立女性相其言掌握的各类技工活有着一定的代沟。
“你到底行不行啊?”徐宁举着手机电筒半天了,胳膊着实有些酸了。
相其言扒着电路箱研究了半天,实在有些搞不懂这种老式的保险丝该怎么修理,于是只能先选择收工,继而上网去检索。
没了空调,整间屋子一下变得闷热不堪,相其言不得不把房门和窗户全部打开,但却是车水杯薪,只一会儿,她便感觉身上浸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黏腻厚重叫人心烦意乱。
“算了,我叫个维修师傅上门吧。”相其言搜索半天,终于决定放弃。
而那边,徐宁则悠悠地靠着阳台门,颇为松快地说:“啊,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已经喊人了。”
相其言瞬时预感不祥,“你喊的谁?”
徐宁:“你猜的谁就是谁。”
结果也并没有出乎相其言意料,徐宁果然非常懂得调动就近的资源,赵西南、赵东方两人也是非常买单,带着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功能超全的工具箱便赶来了。
“那个麻烦了呀!”相其言在等待间隙换上了带 bra 的 T 恤,面上云淡风轻,内里热的只想裸奔。
“客气了。”
赵西南其实也不能淡定,这几天他一直扎在大融,都没怎么见过相其言,所以临出门前有意将身上的三大眼背心换成了潮牌无袖,这也遭到了赵东方的鄙夷,认为他非常地大可不必,“你这胳膊的肌肉线条又没有很好看,穿什么都一样。”
没有很好看吗?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开始在赵西南的脑门脑后轮番旋转,以至于他检查电井箱的动作都迟缓了不少,又特别是一旁负责帮忙打灯的人是相其言,便更加剧了他的紧张感。
“嗯,那个……”赵西南终于摸清了更换保险丝的门路,回转过身,想让相其言帮忙从工具箱里拿卷保险丝出来,但却错估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和相其言撞在了一起。
相其言有心学习,免得再有下次,所以靠的稍微近了些,赵西南突然转身,她全然没预料到,脸庞直接埋进了他的胸膛,更甚她一手举着手机,游离在外,有一种在拥抱赵西南的感觉,而且,相其言忍不住嗅了嗅,又被他身上好闻的木檀香所吸引,一时忘了往后退。
赵西南也是楞在原地,甚至还低头看了看相其言的脑袋,她大概刚洗完头不久,发烧还带着些湿,发顶则毛躁躁的竖起好多小碎发,看起来很是可爱。
“你……”
几秒后,相其言终于缓过神,往后退了半步,并顺势放下了胳膊,没了这点光,两人一下身处黑暗中,这氛围,对比刚才实在没好到哪里去,于是她又赶忙将手机举了起来,将电筒光重新对向赵西南。
“你怎么……”相其言看了又看,没忍住问:“脸这么红,是中暑了吗?”
*
是中暑了吗?
回家路上,赵东方不停拿这话膈应赵西南,几次后,赵西南终于被挑衅到,捏起赵东方的脖子,说:“周末的消暑取消了。”
赵东方方才完全没想到这茬,眼下石头砸到自己的脚,傻眼了,“不是,爸妈都同意了的,你不能临时反悔的。”
“我可以的。”赵西南微微笑,恰好电梯到达赵东方的楼层,他又立马做出了请的手势。
往往越简单的反击越是无懈可击,因为完全不给对战提供空间,赵东方被打懵,又因为想要跟徐宁一起去雅安的心情太急切,立马决定卑躬屈膝,跟着赵西南上了楼,而后又扮可怜的挡在门边,祈求赵西南不要把他拒之门外。
“你早这样多省事。”赵西南想,这家里的兄幼长次是该好好地归归位了。
“那哥,你能原谅我吗?”
“我不能。”赵西南去关门,誓要让赵东方知道他臂膀的肌力。
但亲兄弟总能最稳准的踩中对方的弱点,眼看着门就要被关闭,赵东方立马搬出相其言,说:“有关徐宁的表姐,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门瞬时停在了原地,赵东方松了一口气,赶忙推门进去,而只这一会儿时间,赵西南已经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沙发上,并还刻意地抬高了下颌。
“这个时候……还拿乔。”赵东方小声嘀咕。
赵西南则装得漫不经心,“说吧。”
“就……你感没感觉到,徐宁在有意的撮合你跟她姐姐。”
“嗯?有吗?”赵西南心里一阵窃喜,但外露的表达却很欠揍,“不过这也很正常吧,我老少皆宜,她想让我做他姐夫也不足为奇。”
赵东方感觉心累,“你要是这么有自信,我就不往下说了。”
赵西南稍微清醒了些,“那个……是吗?不应该啊,相其言不都有男朋友,有未婚夫了吗?该不是他们分手了?”
想到这,赵西南莫名激动了起来,喜悦之情开始在心间一点点荡漾开来。
“那我就不知道了,徐宁没说,可你想,徐宁为什么会在她姐姐有未婚夫的情况下,帮另一个男人制造机会接近她姐姐?”
“……”
赵西南没吭声,赵东方也在用表情制止他说出老子是能量足以照耀大西南片区的男人的这个答案。
“那我就当你没想过吧。”赵东方老神在在,开始分析,“我以为,徐宁有意创造条件让你跟她姐姐接触,是有意撮合你们,但你也说了,她姐姐是有未婚夫的,所以她这个行为并不合理,但所有看似不合理的事情一定都有其原由,所以我以为,要么是她姐姐已经和那个未婚夫散了,要么就是她那个所谓的未来姐夫很不靠谱,徐宁想帮她姐姐换一个。”
“……”
赵西南再度静默,在认真思考赵东方的话,数秒过后,猛地一拍大腿,如会贯通地,“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
赵东方像看傻子一般地看着自家大哥,一阵叹息过后,又说:“本来我不想多说的,我前面跟你说过吧,我不想你和徐宁姐姐在一起的,这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复杂,但我也不想你孤独终老,免得到了还要我负责你的养老问题,所以拜托你要是真的喜欢别个,就好好表现吧,别每天跟个二傻子一样的刷一些没必要的存在感。”
赵西南自是不能认同赵东方的话,但悬在半空的暴栗终于还是没落下。
“你……”他清了清嗓子后,说:“想办法让徐宁的姐姐和咱们一起去雅安。”
*
而隔着条街,对面小区里,相其言因为徐宁,也是很心累。
送走赵西南兄弟二人后,她开始教育徐宁,想教她做一个独立飒爽的女性,“有些事我们有能力自己做,就该自己做,再者我们做不了,也可以花钱解决,总之动辄找别人来帮忙灭火,不靠谱也有风险,一来没有人会时时待命地帮你兜底,二是有些事情别人也不一定有能力帮到……”
相其言洋洋洒洒一大堆,后面口干舌燥,犹豫再三后,还是从冰箱里拿了罐冰镇汽水仰头喝下,就此打破了艾灸后少食冰的养身嘱托。
期间,徐宁听着她的念叨,频频点头,表现出不能更认同的模样,可相其言还来不及感到欣慰,徐宁便说:“你说的那些,很对,我都清楚,但我找赵东方他们来,无关我的处事准则,我就是单纯地想要帮赵西南制造跟你接触的机会,撮合你们而已。”
“你说什么?”相其言怀疑自己耳背了。
“你不觉得你们很合适嘛?”徐宁只接着自己的话继续往下讲。
“不觉得。”相其言摇头,觉得很有必要示出她的红线,“并且,感情的事是很私人的事情,我跟谁合适,要和谁多些接触,都不是你该插手的。”
徐宁没吭气,只略带懵懂地看着相其言,像在认真思考她的话一般。
“还有……”相其言想起区歌也知道了她跟于智昂分手的事,又有些心烦意乱,“我跟那谁分手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
“可你也瞒不了多久了吧。”这次徐宁回的倒很快。
相其言哑然,定了定后,不耐烦地边往卧室走边说:“那你更不用操心了,我自己会处理。”
“哦。”徐宁是并不信任的语气,在相其言就要把门合上前,又补了句,说:“我认为人和人之间可以多些牵绊的,那无关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