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歌在劳务市场花八百块雇了一个男人,那是她当时身上所能掏出的全部积蓄了,而后她故意当着婆婆的面化妆打扮,打暧昧的电话,以此让他们警觉。再然后,她刻意挑了个周海会早回家的日子,把那男的叫到了家里。
周海撞破区歌的‘奸情’,暴怒异常,却也没完全失控,他没有对着身材比自己强壮不少的‘奸夫’动手,他的暴力只针对比自己弱小的人。但这一次,区歌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的,她在周海冲向自己时将桌上的酒瓶摔碎,并拿着碎片指向他。
周海先开始并不相信区歌有这样的胆量,但随着他的胳膊被划破,区歌不顾脚被碎片扎伤,和在旁哭闹的孩子,仍红着眼要冲向他,他害怕了,怕这个女人真的要跟他同归于尽。
“当时我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要么跟我离婚,要么我们一起死。反正,周海被吓到了,加上动静太大,门外围着的全是来看热闹的邻居,他受不了这样的风言风语,很快便主动拉着我去办理了离婚。他妈妈也是很厉害,临了还是追着我家要损失费,这个时候你大姨倒肯给了,因为觉得丢面,又以为是我对不起那家人。”
真到讲完这段故事时,区歌反而没了眼泪,她揉了揉发疼的眼眶,又说:“先开始我其实并不介意背着‘出轨’的名号,也全靠这个名声,我妈妈才没逼着我立马相亲,再找一个。可这名声对女人来说终究太重了,哪怕过去那么久了,还有人时不时地拿着个出来敲打我,更甚你看今天连我的儿子都跑来质问我,像觉得我不配做他的妈妈。但如果这事换做是男人呢?”
换做是男人,一开始也会受到舆论谴责,但过不了多久,那枷锁便会消失不见,他们会很快回到原有的轨道上,然后不受影响地生活、工作,也开始新的恋情或婚姻……
相其言沉默着,不知该讲些什么话去安慰区歌,又或者她想她并不需要安慰,她靠自己从死去的婚姻里杀出一条活路,想要的只是有自尊有选择的生活。
“你真的很棒。”比我勇敢多了,最后相其言把区歌的手握了又握后,说,后半句话,则被她滞留在心里。
*
区歌讲完哭完,突然打了个嗝,而后当事人和相其言都忍不住笑。
“你今天打了他。”
“嗯,你心疼了?”
区歌摇头,“不仅不心疼,甚至很想把他送回去给周海,不过……”她叹了口气,又道:“不能这样,儿子更得好好教,纵使我现在不得要领,成长的速度赶不上他叛逆的速度,但我也还是要努力,总不能让他长大后还这么没判断力,伤害了别人。”
另一边,徐宁找到了区呈琛,给他买了一只很贵的雪糕后道:“如果以后你还这样,我就不是你的小姨了,当然,也不是你的同学和朋友了。”
区呈琛:“……”
徐宁:“我爸出轨,我妈妈是第三者,但这些年,谁也没说过我爸的不是,倒是我妈,不断被指责。区呈琛,我爸爸还活着的时候,你最怕他了,甚至还有些敬,你今天敢去质问你妈妈,但如果换作是你爸,你敢吗?或许你会说你不屑,因为你对他没感情,那我就更奇怪了,如果你真的对你妈有感情,难不成更该相信她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徐宁的任性和霸道在褪去,她变得很坚定,说话掷地有声也有理,相反自己则变得越来越差劲儿。先开始他只是不愿被管着,不愿有那么多的压力,而后他的‘斗争’取得了初步胜利,可他反而不知往哪儿走了,如此反复,他心情烦闷,常常做出一些冲动的让他也很后悔的事来,比如今天……
“总之,大人也挺不容易的,我们就稍微懂事一点点吧。”最后徐宁又说。
区呈琛没吭气,恍惚点了点头,手里的雪糕在夏季的高温下融化速度很快,他感受着手上的黏腻,突然觉得在这个夏天,他将迎来的不止是初三。
*
转天便到了开家长会的日子。
区歌决心在这一天再跟区呈琛好好地聊上一聊。
另一面,相其言受徐孟夏的授权也来开家长会,她离开学校太多年,对初中校园的生态已是非常陌生,只能按照电视剧里展现的那般将自己装扮一番。
白色 one piece 连衣裙,配细跟高跟鞋,耳朵和脖子分别点缀上同系列的钻石耳钉和单钻吊坠,头发微卷束成低马尾放在脑后,手上再拎一只款式大方的包。
Perfect!
相其言给自己打分,但徐宁和区歌见到她后都直呼 too much。
“有吗?”相其言忐忑起来,但转头又把口红涂得更鲜艳了一些,只因为她远远看见和赵东方一起走来的赵西南。
他们的冷战还在继续,气氛却谈不上太焦灼,赵西南总是借工作机会在她跟前转悠,开口闭口都是相副总监,而相其言也干脆给他换上赵工的尊称。
私下里,他们也会聊天,但却都是朝着刺激对方先认怂的方向聊。
比如赵西南会说:“最近相副总监很忙啊,但再忙也别忽略男朋友啊。”
而相其言则会回:“我男朋友心眼没那么小,不会因为我忙工作而耍性子的。”
赵西南:“那也是多少关照点,毕竟谁还没点小脾气小情绪呢。”
相其言:“真不用担心,我男朋友知好坏的,该明白我的苦心。”
相其言有时会想自己怎么也变这么幼稚,有时又会觉得这才是她本来的面貌,乖巧之下是乖张。
总之到最后,不管是相其言,又或是赵西南,都没很着急了,因为很笃定彼此心中是有对方的。
不过今天,赵西南看着打扮出挑的相其言,却莫名紧张起来,他找了个机会拉过徐宁,问:“你姐姐今天不对劲儿啊,怎么打扮得这么好看?”
“来给我开家长会啊。”徐宁说,一个喘气后,又接上,“以及相亲。”
赵西南因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弯而闪到腰,“相亲?相什么亲?”
“政治任务,我二姑要求的,你不用太担心,对方应该没有你好。”
徐宁非常懂话术,赵西南也果真被刺激到,“什么叫做应该没有我好,我可是……”
“光芒足够照耀大西南的男人吗?”
光芒足够照耀大西南的男人终究还是光芒有限,整个家长会上他都耷拉着脸,目光时不时地往相其言的方向飘。
可偏偏这个女人完全沉浸在‘家长’的身份里,端坐在桌前听得很是认真,会后更是第一时间冲到了讲台处去和老师聊天。
赵西南本想也凑过去,但却被工作来电给牵绊住了,而待他接完电话再次回到教室,已不见相其言的身影。
“你姐姐呢?”赵西南再次揪过徐宁,慌了。
“去相亲了啊,就快到午饭时间了嘛。”
“他们约在哪儿了?”
“就……”徐宁卖着关子,先提条件,“我们想去川西玩。”
“去去去。”
“你得负责说服我两个表姐,相其言和区歌。”
“好好好。”
赵西南完全没过脑子地回答,等拿到地址驱车去餐厅的路上才有点回过神来,想这三个小孩心真是越来越野了,已经是准初三生了,还想着出去玩。
但也是,就要初三了,接下来的大半年都要在堪称炼狱的日子里摸爬,野就野点吧,赵西南想。这时手机再次响起,他没做多想的接起,那边则传来一个熟悉更陌生的声音。
“喂,赵西南吗?我是罗芋。”
*
罗芋远赴美国这些年,严亮总会时不时地提及这个名字,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用以刺激赵西南。
但这一次,他说了实话,罗芋确实回国了,并且她回来后不久便向赵西南发出了好友申请,但赵西南一直没有通过。
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罗芋都是他心里的刺,是他扭曲执念的构成,但赵西南亦很清醒,过去的不可追。
而现在罗芋打来电话,他并不想多聊,可想着过会儿要去旁观相其言的相亲现场,他鬼使神差地便答应下了罗芋说要见面的想法。
“最近忙吗?有空出来吃个饭吧。”
“好啊,那就半个小时后吧。”
赵西南直接报了地址,那边罗芋一怔,又道:“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你还是说风就是雨的个性啊。”
“嗯。”赵西南不置可否,那面罗芋也随即爽快答应了赴约。
*
相其言纯粹把这当成是政治任务,巧合的是,她的相亲对象也是。
说起来,原本相亲对象 F 看见相其言打扮得那样郑重,还很紧张,以为遇见了个认真的主,他正感叹今天的关卡有些难,却看见相其言掏出一沓东西认真看了起来,即使后面他在对面坐下,她也只是象征性地抬头浅浅地看了他一眼,说:“稍等我几分钟。”
相其言今天非常开心,虽然她嘴上总队徐宁说并不在意她的学习成绩,可当看见她在期末考试中取得那样之大的进步,却是不自觉的进入‘老母亲’的角色里,一面欣慰,一面想再研究下试卷,帮她总结些经验。
相亲对象 F 意外遭受冷遇,忍不住探头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我妹妹的试卷。”相其言回:“我今天刚给她开完家长会,帮她看看丢分点。”
“哦。”相亲对象 F 得到这样的答案后,忽然放松下来,放松地往后坐了坐,“原来是这样啊。”
相其言不明所以的抬头,“原来哪样?”
“原来你也不想来相亲。”相亲对象 F 已然总结出了一套‘相亲市场不受欢迎对象手册’,开始对着相其言一阵输入,“你这样上来就强调自己有妹妹的,走得就是‘扶弟魔’‘扶妹魔’的人设,这样的人一般都不太能进入下一轮,毕竟现在这个社会,大家压力都不小,组建家庭是为了一起分担,对方太注重大家忽略小家,总是让人心里不太安逸……”
相其言看出来了,这人也是来走走过场的,没忍住好奇问:“那你走得是什么人设?”
“我?不太一定,但一般面对跟我一样只是来完成任务的,我通通坦诚相待。”
“嗯?”
“我是可以做你好姐妹的对象!”
这倒是相其言完全没想到的答案,她忍不住笑,“那真是我的荣幸。”
两人都无心谈情,却是可以做朋友,于是等到赵西南紧赶慢赶地赶到餐厅时,只看见两个在开心畅聊的人。
这叫政治任务?这怕不是要政治联姻了吧?赵西南愤愤,刚好他们邻桌在翻台,他也不顾服务员还在收拾,直接坐在了座位上,并且故意大声说:“麻烦你先给我拿下菜单吧。”
相其言听见赵西南的声音,心里咯噔下,想徐宁这个多事的,但转念她又觉得这样也好,小的冷战怡情,再闹下去就不可爱了。
“那个……”
相其言正想向对面的人介绍赵西南,那面却走来一个很打眼的女生,是一眼望去的好看,她穿着粉色的套装短裙,头发卷成大波浪,往四周张望着找人的样子别具风情,而她从相其言身旁经过时,相其言更能闻见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
再看对面的相亲对象 F,也被吸引了目光,美貌真是有通用吸引力的,相其言忍不住想,问:“好看吗?”
“嗯。”相亲对象 F 点头。
“我也觉得好看。”
相其言说完这话,下一秒却无心欣赏人类的美了,因为她发现来人竟然坐到了赵西南的对面。
赵西南根本没注意到罗芋的到来,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相其言以及她对面的男人身上,甚至他还为突然靠近的黑影而心烦。
不想那黑影接着就坐到了她的对面,并招呼道:“好久不见啊,赵西南。”
是罗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