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作远比想象中来得辛苦,区歌最先很不适应,感觉自己就像各种店庆会请的吉祥物扮演者,辛苦、吃力、价值有限、收获亦有限,最糟糕的是,她不知道这样的工作形式还要持续多久,更无法开口去问,那太娇气了。
不过也就几日时间,区歌便被激发出了斗志,一是因为直播运营总监每天都会饶有意味的问她一句‘辛苦吧’,那口气关怀不多,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挑衅,像笃定她干不了太久似的,二来是因为随着区歌刷过的直播越来越多,发现哪怕是她这样的‘吉祥物’,也很有价值,表现好了,是很能够调动直播间气氛的。
至此,区歌终于找到了些门道,也找到了些士气,同时她还缓慢地开始有了些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本领,能够适时地踩准主播的节奏,并恰如其分地去扮演一只快乐的鲜橙,一只向上的活泼,又或是一只甜美的雪梨……
不过,要说没有失落也是假的。
这一天,终于轮到区歌轮休,因为商标继承的事她要跟相其言、许自豪、徐宁一起去趟商标局。相其言的房和车挂出去暂且没那么快能转出去,而她想索性就趁这个空隙再好好考虑下入股的事宜。不过,商标的继承则有时间限制,所以她提议不管后续的走向如何,为保险起见,还是先把商标继承到徐宁名下的好。许自豪也认为这样最稳妥,于是按照律师的指导,事先准备好了所需资料,只在这一天和大家一起去提交。
路上,区歌暂且脱离了打工人身份,打工魂也随之灰飞烟灭,她倦意满满地蜷在后座,道:“很很很年轻的时候看《康熙来了》,以为自己哪怕做不了出口成章才思敏捷的蔡康永,也该是鬼马精灵妙语连珠的小 S,不想……陈汉典。”
顿了顿,她又有些不确定,“哎,是叫这个名字吗?”
“是。”相其言给了她肯定的答复,但又展开来说:“但事实上,随着时间迁移,他们也不如看上去那般光鲜,但你不一样,你会逐渐大放光彩地。”
徐宁发现近来相其言跟区歌肉麻的不是一星半点,很是不能适应,故意呛声,“你们两个真的有点腻歪呢。”
“你快老实点。”不想那两人默契也多了不少,竟异口同声地教育起她来。
“行吧,你们两个歪些。”徐宁很会审时度势,立马摊手投降。
商标继承的流程并不算复杂,相其言一行人顺利提交了资料,便离开了商标局。
“接着便只等经商标局核准后,将原《商标注册证》加注发给徐宁,并予以公告了。”终于算是踏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许自豪站在门口,再看熟悉的城市天空、街道,只觉一切已不似往昔。
一切,都会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吧?
“走吧。”看到恰逢午饭点,相其言提议,“一起去吃个饭?”
许自豪知道附近有家很不错的鱼火锅店,于是几人也没多做挑选,直奔那里。
原本该是很融洽的一顿饭,直到徐宁一面往外吐着鱼刺,一面漫不经心地道:“对了,下周,我要跟区呈琛、赵东方一起去趟川西玩。”
“什么?”相其言正夹起一筷子鱼,听见这话手一抖,鱼块落回锅中,差点崩一身红油。
再看右手旁的区歌,却是一脸淡定,继续专注于吃鱼,她更不能平静了,“怎么这事你也知道?那怎么我才知道!”
区歌:“嗯,呈琛一早就给我说了,我觉得没啥问题,这不也是你教我的吗?放养。”
相其言想起那套‘黑猪放养理论’,简直无语,提醒她,“是我吗?是严亮吧。”
区歌:“……”装傻,继续吃鱼。
徐宁则解释:“我给赵西南说了啊,他也答应了的。”
相其言:“你跟他说顶什么用,你得事先跟我商量啊,不然我怎么去跟你二姑他们交代。”
相其言话是这么说,但徐宁知道,关键时刻,她肯定还是会帮自己抗下压力。换作前段时间,徐宁心里只会有动容,但是在知道了相其言早晚还是会离开成都后,她愈发不想接受她这样的关心与负责。
“不顶用吗?你们不都在一起了,他还说你做什么都会尊重你,那你不也得尊重尊重他。”
徐宁多少带着些小怨念说,相其言听她这么阴阳怪气的回嘴,也是有点生气,“搞搞清楚哦,他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姐夫,你放着你货真价实的姐姐不请示,你……”
说着说着,相其言的声音不自觉变小,“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她问徐宁,回话的却是区歌和许自豪。
“现在我们也知道了。”
“你们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呀!”
徐宁则慢半拍地吐槽,“那谁让你们两个不低调点,搁家附近也不知道收敛点,那打情骂俏的样子……”
“可以了!”相其言赶紧打断徐宁的话,悔恨之情充满心间。
区歌和许自豪则继续八卦着,要相其言坦白她和赵西南究竟是什么时候‘修成正果’的,而这话题进行到最后,终归逃不开一个问题。
“不是,你们都在一起了,你怎么不干脆就留在成都啊,难不成还异地恋啊?”
区歌和许自豪都问,相其言一个头两个大,只能揪住徐宁不放,反复跟她强调,“反正我不答应你去川西,初三毕业再去不好吗?到时候时间多充裕。”
*
相其言在徐宁那里受了憋屈,转头便去找赵西南找补。
但她不知道的是,徐宁在饭局还没结束时便给赵西南通风报信了,于是等相其言气势汹汹地杀到赵西南跟前,只看见赵西南手捧着一束花,见到她,便道:“我错了。”
“不是……”相其言被打乱了节奏,“你错哪儿了?”
赵西南如背课文般,“我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该因为那点小事就跟你冷战那么长时间,也不该在家长会那天看不到你就着急,因而误入了徐宁的陷阱,她告诉我你相亲了,但要我答应她同意他们去川西旅游才告诉我你们在哪儿吃饭,我也是一时失了神,但我再着急再在乎你再害怕失去你也是……总归,我错了,打一开始就错了。”
相其言算听出来了,感情这位早就跟徐宁暗通款曲了。
“行了,别演了,演技太浮夸了!”相其言话虽这么说,但还是主动从赵西南手里拿过了花,并口是心非地说出那句经典台词,“就知道买花,俗不俗啊。”
赵西南眼睛亮亮地,像只小狐狸,“有不俗的,要看嘛?”
“嗯?”
相其言以为他只是在说玩笑话,不想接着他真的绕去了车子的后备箱处,然后伸手唤她,“过来看看。”
“哦。”
相其言装淡定,迈着小步慢悠悠地走过去,然后故意很磨蹭地按了开关按钮。
后备箱慢慢被打开,最终露出的却不是相其言以为的横幅、蜡烛、气球、蛋糕,就像小红书里经常展示的那般。
“这是……”相其言一下没能太理解面前的建筑模型代表着什么。
“你再仔细看看。”赵西南不主动公布答案,只引导着。
相其言微微弯下腰,仔细地观察起来,面前的建筑模型是个单间小屋,没有封顶,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的一切。
淡黄色带小花的壁纸,落地窗,木艺床,带书柜的书桌,懒人沙发,白色地毯……一一组合后,正是相其言曾向赵西南描述过的她少女时期渴望拥有的卧室的模样。
那时,徐孟夏跟相志军在东北开店,因为资金不够把他们家在成都的房子都卖了出去,于是相其言只能轮流借住在大姨、三姨和小舅家,她有三间卧室,一间跟区歌同住,一间是许自豪贴满 NBA 球星海报的卧室,还有一间则是由书房改成的卧室,没有一间,是相其言真正想要的。
“你真的……”相其言眼眶微湿,“是魔法师吗?”
“不是,是优秀的建筑设计师。”赵西南没忍住皮了一下。
相其言则很轻很轻地拧了他一下,然后说:“谢谢你,真的,我很喜欢。”
顿了顿后,她又补充,“我错了。”
“那也不能完全怪你,毕竟事发突然,你也想不到我会被徐宁拿捏……”
“想什么呢!”赵西南就要拿乔,相其言一记眼刀杀过去,“我的意思是在徐宁的事上我错了,既然她那么想去川西溜达一圈,那就由她去吧,但时间得推一推,就我们中标后去怎么样?”
她想,她错失的,有些能被弥补,有些却无法,所以还是尽可能地少让徐宁留遗憾吧。
“你对我还挺有信心。”
“嗯。”相其言不吝啬地点头,想了想后,忍不住问:“你会觉得有负担吗?”
“什么负担?”
“我们家的家庭关系,其实还挺复杂的,氛围也是,动不动就剑拔弩张的。”
相其言以为在那样开明又融洽的家庭里长大的赵西南,在阴差阳错地亲眼目睹了几次她家的乱局后,该很抵触才对,不想他好像很乐在其中。
“但那是你的家人嘛。”
“嗯?”
“也就是我的家人。”
*
商标继承的事情远比想象中来得顺利,没过几天,许自豪便带着徐宁去商标局取到了新的加注了的商标。
事后,他有些激动地向徐宁表示:“哥哥我肯定好好经营这个商标。”
“哦。”徐宁还在为暂时不能去川西的事闹小性子。
许自豪又接着道:“我送你个礼物吧,就是……可能买不了太贵的。”
徐宁:“那我想去川西。”
许自豪:“那我可做不了主。”
“怎么你也这么听相其言的话?”
“你也不是吗?”许自豪看着混世小魔王徐宁终于有人治,忍不住来点幸灾乐祸。
“行了。”他揽过她,“快跟我说说,想要点什么。”
徐宁翻白眼,“你只是拿到个商标,也没什么投资,省点钱吧。”
许自豪:“……”
“不过……”徐宁又忽然表现神秘,“关键时刻,我说不定能帮到你。”
“你怎么帮?”许自豪被徐宁的超大口气逗乐。
“就……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而那边,不管是相其言,还是区歌,其实都差不多做了决定,他们都决定拿笔钱出来入股。
相其言一直是循规蹈矩走最安全的路线,但现在她想如若有人跟着一起共进退,那也不妨碍去尝试下冒险,区歌则是在最近的工作里受了启发,她以为还是得努力地跟上一些新事物的发展,不然以她的学历又或见识迟早会被社会甩很远。
两人私下亦有沟通,都决定在今天这个日子向许自豪还有徐宁说明她们的决定以及更后续的计划,她们提前约了家餐厅,只待晚饭时见面谈。
区歌今晚不用上播表演水果,但白天的工作也是很充实,要跟着选品一起熟悉接下来一周会上新的新产品,还有跟着场控复盘她上一周的直播表现。
相其言则忙得有些晕头转向,竞标 deadline 越来越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还是要拜汪振学的‘委以重任’所赐,自从开始推行新规后,各部门扯皮不断,她每天都免不了要四处救火。
所以当她们注意到手机上来自各自母亲以及许自豪的若干未接来电和留言时,都已是下班时分了。
相其言跟区歌都没先去管母亲,而是先后给许自豪打去了语音,不想却都被挂断了,正当两人狐疑时,她们的手机又在前后脚响起。
徐孟春和徐孟夏就在同一空间,对着各自的手机,朝着各自的不孝女咆哮着。
“相其言,你的手机是个摆设吗?打多少电话都不接!”
“区歌!你在忙什么?接个电话有这么难吗?”
相其言、区歌听着这交叉重复的咆哮,一时有些懵,但她们还来不及多做反应,又接着被一顿吼。
“我不管你在哪儿。”
“又或是在忙什么。”
“立刻马上给我回家!”
“搞快点给我爬来你二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