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餐厅出来后,相其言忍着心里的沉重,又马不停蹄的往医院赶,路上,她还专门买了鲜花和水果,想着要让徐孟夏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便能感受到她的示弱。
不过事实却是,徐孟夏还是不拿正眼瞧她,听见她来立马就侧身卧倒,只拿背影相对,而相志军则只瞧见了她的‘铺张浪费’。
“你也是,家里人,还搞这种过度包装。”
相志军随口埋怨说,相其言把东西放到桌上,故意把大声地说给徐孟夏听,“给我妈妈买东西,那就得又好看又好吃,钱只是小事。”
徐孟夏如一座卧佛,根本不动。
相其言倒很习惯母亲这样,已经做好了一周七日哄的准备,她随即坐到了床头,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漂亮的澳柑,一面剥皮一面问父亲,“还有多少检查没做?明天上午我可以请假来陪着。”
相志军:“都做完了啊,你朋友过来打了个招呼,就都加急给做了,有些已经出结果了,脑 CT 啊,心脏啊,这些都没问题,其余一些,就要等明天了。”
“我朋友?”相其言摸不到头脑。
“对,也是你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就上次在小面馆他不还仗义相助来着,他啊,今天过来也是跑前跑后的,这两次加起来可是个大人情,你记得好好感谢别个。”
相志军又一番描述后,相其言立马锁定了‘这位朋友’,不是赵西南还能是谁?而他能摸来特别给予她母亲关照,大概和徐宁脱不开关系。
“嗯,我会的。”相其言有些心不在焉了,她把果皮甩到一旁,撑起一个完美笑容,再次去向徐孟夏示好,“妈妈,吃点澳柑啊,可甜了。”
徐孟夏连哼一声都是吝啬,将冷漠的表情管理得很好。
索性相其言不急于这一时,又自顾着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后,便准备离开了,她有些着急,想要去找赵西南,虽然这么做实在没良心,但她确实希望赵西南能够先就他们的关系进行保密,不管是在职场,还是对她的家人。
“你等等。”
相其言要走,徐孟夏却突然开了尊口。
相其言不禁大喜,想这次母亲竟这么好哄,真是老天眷顾了,她于是立马折返,恭敬地重新站回床边,用甜到发腻的声音喊:“妈妈。”
事实是老天鲜少心软,徐孟夏更不会轻易地被哄好。
“别叫我妈。”徐孟夏哼着,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给我诚实作答。”
“您说!”相其言继续保持卑微。
徐孟夏:“你跟那个赵西南是什么关系?”
“哈?”相其言以为徐孟夏会仔细盘问她跟于智昂的分手细节,她也下定决心了一定要抹黑于智昂,就说她也不知为何他前脚以要回美国发展为由跟她分了手,后脚又和自己的好闺蜜搞上了,不想徐孟夏的问题却是和赵西南有关,相其言毫无准备,只有措手不及。
“就……朋友啊,还有工作伙伴。”
她支吾地作答,徐孟夏则投来不信任的眼光,继续问:“你确定?”
“你这话问的,什么意思啊?”相其言愈发心虚了,想莫不是今天赵西南向母亲释放了什么信号。
“什么意思?你倒是给我好好说说你跟于智昂好好地怎么会分手?该不是你和赵西南走得太近,让人家误会了吧?我是越发的闹不懂你一天天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都要结婚了还跑回成都跑项目,那异地恋是最影响感情的,现在好了吧?让别人趁虚而入了吧?但要我说,你自己也有问题,你跟那个赵西南走那么近,人家小于肯定是有误会的……”
越说越离谱了!相其言烦透了徐孟夏这一点,总是会借由一小点无端猜测她的种种不是。
“不是,咱们就事论事,要结婚了就不能去顾工作了?要结婚了就不能有异性朋友了?况且……”相其言忽然也无心再去编排那些谎话去讨好母亲了,反正真的假的都比不上她的臆想。
徐孟夏见相其言态度又有反弹,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行了,你快走吧,别再碍我眼了,总之你行的端做得正点,别叫区歌似的,在这件事上落下口舌!”
又扯上区歌了!
相其言想起区歌那晚发出又迅速撤回的‘我没有出轨’的信息,忍不住为她抱不平,“区歌她没出轨,你作为她二姨,这点信任还是应该有的吧?而且就算她出轨又如何,男人管不住下半身可以继续娶妻生子,女人就得背着行为不检的枷锁被说道不停,这什么道理啊……”
“哎呦,你这是在扯些啥子?”相志军眼看情况不对,赶忙出来灭火。
徐孟夏的手则比相志军的嘴快太多,已经抄起枕头向相其言砸去了。
相其言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在原地又站了会儿后,选择跨过地上的枕头头也不回的离开病房。
*
相其言下到住院部大楼楼下,拿出手机准备叫车回家,这才看见赵西南的若干信息和未接来电。
方才她在跟方知遇吃饭时有意将手机调至成了静音模式,过后一直忘了调回。
而看着赵西南询问她在哪儿是否需要接她回家的信息,相其言只止不住的叹气,她现在心情差极了,实在没有什么精神去见他,所以犹豫间,她选择了退出聊天框,继续叫车。
不想没过几秒,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她背后叹气起来,还说:“女朋友不理我,这是为什么呢?”
相其言闻声忙不迭的转身,果然看见了赵西南,他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的,此时正双手插袋装帅地看着她,一副等待被夸奖的表情,方才的可怜语气,都是装得。
“你怎么来了?”
“我想着你下班肯定得过来看看你妈妈,就一直等着。”
哎,这孩子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吧?也猜不到自己现在在她母亲眼里是个‘奸夫’,相其言看着赵西南真挚的眸子,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与他相对,又怎么说出那些让他对他们关系保密的话。
“你是不是挺累了?那我们走吧,你回去也早点休息。”赵西南想着相其言今天工作生活皆是忙碌,细心的说。
“嗯。”相其言恹恹地应了声,跟着赵西南往停车场去。
“那个,谢谢你啊。”坐上车后,思来想去,相其言还是先就今天的事情给赵西南说了感谢。
“小事!也是徐宁提醒我的,我事先没给你说,一是觉得你在忙,二是怕你有负担拒绝,你别介意啊。”赵西南细心解释。
果然是徐宁!这个爱掺和!相其言不由蹙了蹙眉,没忍住脱口问:“你告诉徐宁我们的关系了?”
“啊,还没顾得上。”赵西南如实作答,“不然她也不会让我去挣表现嘛。”
相其言微微松了口气,若让徐宁知道,那离广而告之也不太远了。
赵西南再迟钝,也看出了相其言不那么高兴,于是试探的问:“你是不是还不太想让周围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赵西南问的直白,相其言却不想把话说的那么直白,她努力整理着语言,赵西南又问:“我今天去医院看你妈妈,你是不是也挺有负担?”
这也是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相其言进一步沉默,这是她在感情中一个很大的缺陷,若是对方问到了她的心事,她便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做不到坦然地把心里话说出来然后好好地去解决问题,她太想维护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形象了,生怕一句话包裹的不够好惹得对方轻看了她,似小时候她想始终做大人心目中的完美小孩一样。
“你有话可以直说的……”
赵西南又道,相其言突然地便掩不住负面情绪了,“你能先不追着我问吗?”
她有些暴躁的说,赵西南一滞,显得无辜,相其言也知他无辜,可她真的很讨厌这种被追问的感觉,怕答得有错漏,怕惹得对方不悦,怕显得自己难堪……
“我……”赵西南欲开口解释,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下相其言更觉得自己是个没道理的坏人了,偏偏她又不擅长主动服软说好话,反倒更擅长破罐子破摔,眼看着车子就要到她家门口,她更坐不住了,提前就要下车。
赵西南没由着她,坚持把车开到了前面,停好车后,他说:“我们还是得好好谈谈。”
“明天吧,我今天是真的没什么心情,我很累。”
相其言说着便打开了车门,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单元楼走去,事实则证明,做人不能太义无反顾,相其言没走出几步,左脚便踩上了一块西瓜皮,幸好她反应快,借用核心力量顺势蹲下,才没有打滑来个狗啃地。
只是她努力苟住的姿势也不很好看,重心不很稳,还得靠一只胳膊撑地,另外她的腿也不慎抽了劲儿,想站起来还得缓一会儿。
跟在相其言身后的赵西南看到这一幕,没顾上营救反而先笑出声。
而离他们不远处,‘罪魁祸首’一位小男孩就蹲坐在马路边边,他手里拿着块新的西瓜,嘴角还有未拭去的西瓜籽,在发愣地打量了会儿相其言后,只呆萌地说:“姐姐,对不住。”
简直叫人无法问责,唯有迁怒无辜人士。
“你笑什么?还不过来扶下我?”相其言微愠。
赵西南站在一旁,还是不急着上前,反而挑衅相其言,“那你是还在生气还是没在生气了。”
相其言嘴硬,“我没生气,我就是累了。”
“那你休息休息,休息好了,我再把你扶起来,然后我们再就刚才的话题好好聊聊。”赵西南说着也蹲了下来,还说:“不着急,我陪你。”
相其言算发现了,这个男人,远比她还更狗。
“你……”
“或者有些话你觉得不好开口,那我来说,你只管点头或摇头。”赵西南凑近了些,相其言被他温热的鼻息挠得心痒痒竟暂时忘却了心烦。
“你说吧。”
“你现在是不是挺苦恼的,毕竟跟工作伙伴发展出恋情,会显得我们都挺不专业,所以对公司对同事你想暂时保密,另外家人朋友那边也最好先不说,因为你跟前男友分手的事也是拖到最近才坦白的,再来段新恋情怕一时解释不清。”
赵西南很中肯地说,没有什么太负面的情绪,像是很能理解相其言的立场。
相其言没点头也没摇头,但心确实一点点沉静了下来,赵西南又继续,“对了,还有一点也特别重要,你也没决定好是否真的要留在成都,如果有可能,天富的中标之后,你就想看看别的机会,所以我们的感情在这时候落定显得挺不合时宜的。”
一点一点全都应对了相其言的心事,她无从否认,正要点头,一旁的人却狗尾续貂地,“但没办法啊,你也只是个普通人,终究没法抵挡我住我的魅力。”
相其言语塞半秒后,“爬!”
赵西南笑得则很开心,用宽大的手掌盖住了相其言的脑袋,并使劲儿地揉了揉。
相其言想躲开,却被他转而拉住手。
“你想的我都有想到,并且你的前两个顾虑我都能接受,我也愿意委曲求全,不过最后一点,你暂时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我也是,所以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你觉得呢?”
也只能是这样了,相其言点头,赵西南又问:“你不会觉得我过分乐观了吧?”
“不会。”相其言说的是真话,甚至她很感激赵西南,他主动蹲了下来,和她保持着公平的高度,并站在她的立场把她觉得难以开口的话耐心道出,全程不带一点诘问,更没急着问她要决定,甚至还说会和她一起并肩往下看,这温柔又松弛的品质,她也很想有。
“行吧,那我也不嫌弃你别扭了。”赵西南弹了下相其言的脑门,然后先一步起身,做嫌弃状,“你也是,多大点事,有什么不好说的。”
“你……”相其言也跟着站了起来,佯装要发怒,却因为腿麻重心不稳的歪了一下。
赵西南笑,“我再委屈一下,背你上楼吧。”
相其言:“不要,我自己有腿,可以自己走,对了,我也有嘴,有些话我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
“那也是不行!”赵西南说着霸道地直接把相其言抗在了背上,表示,“就是因为你有腿,我才得背着你,不然你走着走着把我踹了可还了得。”
相其言挣扎了下,最后选择安心的伏在赵西南的背上,也不觉夏日两人靠太近会黏腻,她忍不住想,这种感觉真好啊,有人在教她沟通教她去爱,却不让她觉得自己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