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南也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
梦里他被送往荒岛参与了一场名为‘run’的游戏,按照游戏规则,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一片荆棘密布的丛林,才不会孤独终老。
他本想嘴硬的说老子光芒万丈,才不会孤独终老,但身体却比脑袋诚实,在不自觉间便奔跑起来。
前面一切都很顺利,但突然,他背后出现一股神秘力量,紧拽着他的衣角不放,而他越想用力挣脱,便越是不能,更甚前方还突然出现了一个悬崖。
感情他注定要孤独终老!梦中的赵西南心里一句骂声,最后干脆直接往前又踏了一步,脑子一片空白前想的则是相其言那颗不安分的丸子头。
而那颗丸子头如有灵性般,虽脱离了梦境,却带着无比真实的触感,挠得他鼻子痒痒的。
“阿……”赵西南忍不住想要打喷嚏,但一只冰凉柔软的手却先一步附到了他的面上,硬生生地把他的‘阿嚏’给按了回去。
“忍着,别喷我脸上了。”而后他只听见相其言的声音响起。
赵西南的大脑彻底醒来,但身体却宕机不能动了。
“你……”他也是在此时才感觉自己身上压了一个人,再睁大眼睛去看,映入眼帘的正是相其言还有她那颗更加不羁的丸子头。
“你先别动。”相其言在要起来前,只觉得腰部在微微抽痛,不知道是不是扭到了,而她也只能忍着尴尬,假装淡定地调整了发力方式,先用手撑地,而后再一点点的站起来。
赵西南很听话,躺在地上屏气凝神的装尸体,直到相其言完全站起来,又步到边柜旁拿了矿泉水后才小心翼翼的问:“我能起来了吗?”
“嗯。”相其言嘴里含着口水含糊不清的答,而等她咕噜咕噜的灌下一整瓶水后,大脑的混沌和喉头的干涩仍是没褪去半分。
“那个……”赵西南没敢走近,坐在离她很远的沙发上。
这姿态,好像他们昨夜真的发生了什么似的,相其言整了整她虽然凌乱但很得体的衣服,昂了昂头,本想说赵西南交的都是一群什么朋友,‘后勤保障’做的如此之差,竟直接把他们扔在了地下一层,但转念又觉得管不住自己酒虫的人才最该被批判,于是便顿了下来。
赵西南等半天后,主动问:“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我回去洗漱了。”相其言边说边眼观六路,在迅速锁定到自己的鞋子后,立马一手拎起一只上楼溜走了。
赵西南开口想说些什么,但鼻子突然一痒,方才没能打出来的喷嚏终于啾的一声出来了。
他有些懊恼地去找纸巾,顺便也寻到了被放置在桌上的手机。
“樊红这群人真的……”赵西南揉了揉头顶的乱发,拿起手机,手机只剩不到百分之十的电量了,但查看了下未读信息后,赵西南却犹如被电击般。
他就说,昨天樊红他们的出现怎会如此的恰到好处,原来全都是严亮的远程遥控指挥,他好心奉献了重要情报给他,而他则恩将仇报。
*
相其言直接拎着鞋赤脚走回了房间,开门时她考虑到现在才不过早上八点半,徐宁应该还没醒,所以动作很轻,却不想随着她把门拉开,房间里的光也随之流淌了出来。
起这么早?相其言狐疑着,走了进去,只看见里面满满当当地拥着区歌、严亮、徐宁、区呈琛、和赵东方。
“嚯,你赶来的够早啊!”相其言感叹。
徐宁赶在区歌前头呛声,“叛徒。”
“你先想想怎么赔我手机吧。”相其言不惯着她。
区歌也让她老实一点,而后又对相其言说幸亏她来得早,正正好把徐宁、区呈琛、赵东方三人堵在了大门口,“要不还不知道他们又要跑哪儿去!”
另一边,严亮则不断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几次后,终于没忍住问:“怎么没见赵西南啊?”
“我怎么知道?”相其言心虚地快嘴回。
“你们昨晚不是在一起吗?”
严亮的嘴也很快,说完后他便后悔了,相其言很敏锐,揪着他的话反问:“谁跟你说的我们昨晚在一起?”
“就……”严亮支吾着,面对相其言,他总不能说昨晚的一切全靠他在场外助攻,是他,在接到赵西南的电话后,立马致电给民宿的老板,让她赶紧备上好酒好菜拉赵西南和相其言入局,好帮两人制造多一些的相处机会,他甚至因此晚联系了区歌好几分钟,兄弟做到这地步,真真令人感动。
“行了,你快点收拾下吧,然后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区歌很怕这两人再往下聊,说出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适时岔开话题。
相其言喝了酒,早起后又灌下了一整瓶凉的矿泉水,眼下实在渴望一碗热粥又或是一碗热汤面,于是她迅速拿了衣服钻进卫生间换好,而后便素面朝天的出来了。
“你这进展够快啊!”区歌终究是八卦的,故意拉着相其言走慢,并还不忘调侃她,“但是你这摆烂的速度也够快啊,这就要在别人跟前不修边幅了?”
“你更了不得啊,有个追随那么多年的护花使者。”相其言扶了扶腰,感觉后腰处还是有点疼。
“别乱说。”区歌则颇为警觉得往前看了看,怕严亮听见,更怕区呈琛在意。
“我们之间没你说的那么烂俗,也没你说的那么腻歪。”等确认了隔着的距离够远,区歌又说。
“我们也是。”相其言跟着表态。
区歌切了声,鄙夷地,“都共处一晚了还不腻歪?”
“那是因为喝多了。”
“这就更烂俗了。”
“我……”相其言心梗就要犯了,顿了顿后,她义正辞严,“就算我和赵西南之烂俗又腻歪的喝醉酒共处了一夜,也不会有你期待的狗血言情剧发生!”
毕竟,这已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共处一夜了。
*
早餐安排在院内,不过在雅安天公习惯性不作美,一清早便落起了毛毛雨,好在民宿老板很习以为常,立马搭起了伞,小雨中早餐,立马成了一种格调。
相其言远远便看见了帮着一起布置餐桌的赵西南,所以有意等他落座,而后才姗姗来迟地走过去,挑了个和他呈对角线的位置坐下。
赵西南有注意到这一点,内心画出苦涩小人脸,但更多的还有尴尬。
相其言也很是尴尬,她的思绪在耳边雨滴声的敲打下逐渐清晰起来,昨晚的记忆也全部归位。
眼前这个叫樊红的女人是这家民宿的老板,也是昨晚突然拿着酒出现邀她和赵西南去品酒的人,而一旁那个矮胖的男人是樊红的老公陈超越,他正是昨晚开启真心话大冒险的罪魁祸首,还有其他若干的‘帮凶’虽不在现场,但相其言都一一在心里送去了‘问候’……
樊红看见相其言,照旧热情,接连端来了她煮的鸡汤抄手和泡的小咸菜,相其言也就这点出息了,内心再怎么咆哮,面上也都选择做个好人,她笑着接过樊红递来的食物,然后夸,“真香啊!”
徐宁则逮着机会找茬,“虚伪,你还没吃呢。”
“我先闻味不行啊!”徐宁的反叛已经成了相其言的易爆点。
另一边,区歌则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自我劝服,去接受区呈琛近来愈发升级的叛逆。
昨晚真是耗尽她的一晚,她生气又着急,到最后怎么都找不到区呈琛时,内心更生出了绝望来,特别是中途,她在马路上偶遇一起汽车剐蹭电动车的事故,虽不严重,却勾起了她很不好的想象,当时她不由想如果区呈琛如果出了什么差池,她干脆也不要活好了。
区歌几乎是一夜未眠,原本严亮说这家民宿不好找,他会在第二天早上开车带她过去,但她挨到凌晨六点便扛不住了,她试着发微信问严亮能否早些出发,好在严亮醒的也很早,没让她受多些煎熬。
不过别管她的情绪怎样之大起大落又怎样之丰富曲折,区呈琛却仿似跟个没事人一般,他在看到自己的那瞬间,甚至没有大的表情变化,甚至眼神里还带着扫兴和不耐烦,在怪她打扰了他的假期,也是在那瞬,区歌突然有了反思,诚然她让区呈琛背负了许多,但她作为母亲又何尝不是背着山携着海地往前走,说白了,她也很累,也是在这种排山倒海的疲惫感袭来时,她忽然认识到,她不是无所不能的妈妈,也不是毫无所求的妈妈,她很想告诉区呈琛这个假期就不补课了,因为她赚钱真的很费力,她还想立马冲去太古里买一只奢侈品包,满足她被压抑许久的虚荣……
这顿早餐吃的并不热闹,虽然人多,但因每个人都各怀心思,都在想着怎么去跟试探某人又或是避免与某人有接触,结果反倒都落入了沉默。
相其言想的是糟糕,昨天的那个吻怎么是她主动,真是要命,
赵西南怎么都觉得真心话的表白太潦草,想或许需要郑重且真诚的下一步来救场。
严亮欣喜于就这么跨里程的进入了区歌的生活,一路上总算是补充了些这些年失联的空白。
区歌所思所想则相对简单,不相育儿了,只想买包。
区呈琛则很小心地偷看了几眼严亮,这是位不速之客,他充满了警惕。
樊红、陈超越夫妇跟赵西南、严亮是熟识了,眼看着这两位感情上的老大难都分别带来了漂亮姑娘,纷纷露出了欣慰表情,并时不时的吩咐服务员再去后厨多弄些吃的过来。
赵东方也很关心吃食,并生怕徐宁少吃了,忙着为她盛饭夹菜,顾不得其它多想。
最后还是徐宁打破了餐桌的宁静,她当然有故意气相其言的成分在,但更多的还是怒赵西南不争,想他怎么如木头一般。
“那个……你们昨晚一起睡了吗?”她用手分别点了点相其言和赵西南,犹如家族的长老,颇为严肃的问。
这句话犹如巨石砸在桌上,被此呛到的人不在少数,餐桌上的咳嗽声一时此起彼伏,相其言更是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水杯。
“徐宁!”她肺都要气炸了,只恨胳膊不够长,不能直接去捂她的嘴。
“干嘛!这不很正常吗?我们生理健康课也都有学!”
徐宁这么说,这下连相其言都无话可说了,小孩子在用无比自然纯粹的眼光去看一些他们讳莫如深的事,说到底,作为大人的他们,有时确实板正谨慎过了头。
“吃饭吃饭!”樊红生怕赵西南、相其言追究她昨晚把他们放在一个房间的安排,赶忙转移话题。
但徐宁小霸王的魔言魔语却是不容易逃过的,“那你们算在一起了吧?”她又接着问。
*
在相其言他们出来之前,樊红、陈超越已经跟赵西南聊过一轮了。
樊红细心,也足够敏感,很能感觉到赵西南这次的上心,“你这次一定记得用点脑子,不要再直愣愣的往前冲了。”
赵西南最近接连被打击,嘴不似从前那般硬了,“怎么说?”
“嗯,起码不要再去一味的装大了,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从进化论的角度而言,女性 DNA 就是要比男性 DNA 高级一些,我知道你很想表现的自己很成熟很稳重很有智慧很有魅力,但问题是你根本分不清成熟跟自大,稳重跟心虚,智慧跟装神,魅力跟普信之间的区别啊……”
赵西南想,女性是比男性高级些,樊红说的话明显比严亮扎心多了。
“总之,感情这事不是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的,罗芋对你的影响还是太大了些,她对你的否定也许是别人眼中看你的闪光点呢,你真的自在点,别再这么拧巴了……”
又几句话后,樊红不自觉的提起了罗芋,但她又及时打住了,转而鼓励性的拍了拍赵西南的肩膀,“总之,你加油!”
精彩的早饭过后,樊红赶紧送上了碧峰峡的门票,生怕徐宁小霸主再多几句话,赵西南和相其言会转而迁怒于他们。
哎,她心中叹气的时候又想,昨夜吵着闹着跟被钉在沙发上不肯走的明明是他们啊。